曹操痴痴地说了半天,才意识到这不是跟诸将商讨战事,赶紧住了口,又往丁氏身前凑了两步:“我知你不喜纷扰,此处山清水秀又没有那么多的达官显贵,你喜欢吗?前几天环儿她们还说起你,大伙都说你好,孩子们也很念你的好……”说着话曹操试探地伸出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。
丁氏虽没有抗拒,却仍旧低头推着织机。
“咱回家吧,都一把年纪了,这么不即不离的,像什么样子?”曹操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,眼见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,软磨硬泡道,“算我错了,我不该轰你走,为夫向你赔礼还不行吗?听见没有啊?难道我不休你你却要休我?真要与我断绝夫妻情分?”
吱扭吱扭……吱扭吱扭……
丁氏头也不抬一下,手底下机械地忙着活,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。曹操呆呆望了她半晌——妻子也太执拗了,或许昂儿之死对她的伤害太深,或许是那日我打了她因而怀恨在心,或许这女人还有许多无法理解的心结打不开。该怎么办呢?算了吧,再让她想些日子,兴许过个一年半载她就想回家了吧。
曹操还抱着一丝侥幸,拍拍她肩头道:“你不理我,我可要走了。过几天再看你,你再好好想想。”说罢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蹭,希望她能开口挽留,可是直走到门边,丁氏还是没有反应,曹操只得长叹一声,出门而去。
“曹阿瞒……”
曹操忽然又听到丁氏的呼唤,踏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。那阔别已久的声音,是在他未得志之时安慰他度过无数个哀怨之夜的声音啊!
“你、你肯跟我回去吗?”曹操声音颤巍巍的,脸上洋溢着兴奋,简直就像是抓到了糖的孩子。若说他还爱着丁氏似乎太违心了,但那感情却是共历患难超越一切的亲切和依恋。
丁氏并没有回过头来,但手中的织机已经停下,似乎屏住呼吸在下很大的决心。
“怎么样?跟我回家吧!咱们好好过日子……”曹操觉得只要再加把力气,一定可以把她领回家。
但丁氏没有答复,就这么背对丈夫呆坐了好久,忽然慢吞吞道:“你以后不要再来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虽然是夏日,曹操却从头顶冷到了脚底。他霎时间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,仿佛心底的某种东西被掏空了,一切都丧失了似的。此刻再没有什么当朝权臣的尊严了,他不由自主地恳求道:“不行!你要跟我走!你必须跟我走!你是我妻子啊……我、我从今以后一定对你好!”说着话曹操抢步上前抓住丁氏的臂膀,“你打我!你打我啊!要不你骂我,你出出气啊!我从今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,我今后……”
“算了吧!”丁氏挣开他,口气冷得像冰一样,“你别再跟我赌咒发誓了,我不会再到你家去。”
“你说什么……”曹操愕然呆立,“为什么?”
丁氏浑身颤抖,连头也都不抬一下:“为什么?因为我听够了你的谎话!我不会再相信你了。”她顿了顿,一字一句,咬牙切齿,“不单单是我,普天之下还有人相信你曹阿瞒说的话吗?”
曹操一阵眩晕,连连倒退几步,伸手扶住门框才没有摔倒,丁氏此言犹如一记重锤,把他击得体无完肤,五脏六腑都碎了。连他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承诺过多少次要好好对待妻子的,可那些信誓旦旦的话真的兑现了吗?丁氏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。
吱扭吱扭……吱扭吱扭……
织机再次响起,丁氏又开始织布了,是那么决然那么专注,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,什么人都没来过一样。只有失魂落魄、打了败仗般的曹孟德呆立在那里。此时此刻他不是什么当朝权臣,也不是什么神威赫赫的将军,只是一个被妻子抛弃了的可怜虫。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,恍恍惚惚踱至院中,在炎炎烈日下站着,仿佛是想让骄阳驱走心底泛起的寒意……
卞秉、丁斐就在篱笆外,虽然听不到里面说些什么,可却能隐约看见其中情形。这时节正是热的时候,谁走在外面都寻阴凉,可曹操却顶着太阳在院里站着。二人见此情景已猜到丁氏不肯回去,倒有心进去劝曹操几句,可没他发话又不敢,两口子的事儿外人怎好跟着瞎掺和呀。
约摸过了一刻工夫,曹操才踩着云朵般开门出来,脸色白得像纸一般,看那没精打采的神情,仿佛转眼间老了十岁。丁斐这才敢上前搀扶:“夫人还不肯回去?她就是脾气太倔,您莫要挂心,改天我叫内子来劝劝她……”
曹操根本没听见丁斐说什么,颤巍巍回到车上,歪着身子闷坐良久才低声道:“她不愿再跟着我了,我看也不必强求……你去跟她商量商量怎么办,她若还想嫁人,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,若是想回乡,我多出财帛送她回谯县养老。”
丁斐万没料到费尽心思竟换来这么个结局,心中暗暗叫苦——说的真轻巧,你曹孟德的女人改嫁,天下哪个男人敢要啊?都年过半百了还被休回家,还有何脸面见家乡父老?她哪也去不了,这辈子就算毁啦……丁斐心里这么想,嘴上却不敢说,只支吾道:“三十余载夫妻之情怎能说断就断,我再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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